classic-9

冰壶邀请赛就这样热闹地结束了。出乎二人意料的是，几天后的中午，马克忽然出现在了康复中心。两人刚吃完饭从餐厅出来，黄少天眼尖，远远就打起了招呼：“马克，嗨！你怎么在这里？”

马克是一个胖乎乎的青年，看上去和黄少天喻文州的年纪差不多，个子稍高一点。他有一头毛茸茸的褐色短发，卷曲着贴在圆圆的脑袋上，脸上经常挂着憨笑，像是一只大型的泰迪熊。

“黄，喻，中午好。”马克很有礼貌地说，“我来帮一个朋友咨询点事情。”

“这样吗。很高兴又见到你，我们先走了。”黄少天道。

“啊，我其实还有点事，你现在能抽出几分钟吗？”马克叫住了黄少天。喻文州对两人示意了一下，先行离开。

“干什么，我们真的没时间去练冰壶。”黄少天拿出和同龄人在一起的熟络态度。

“不是不是，”泰迪熊咧嘴一笑，露出两排白牙，“其实，我是想和你交个朋友。如果你能教我几句中文那就更好啦。”

“哦，那倒没问题。”黄少天对于传播祖国文化向来热心，“你想学什么尽管说。”

随后的几天，马克果真天天来康复中心报到，和黄少天迅速熟悉起来。打听之下，黄少天得知他虽然比自己还小着一岁，居然已经是那家规模颇大的运动俱乐部的主席。他原本疑心马克看上了哪个中国留学生，所以心血来潮想学几句中文，现在倒觉得对方说不定是有业务需要，教得也认真了几分。

然而一周后的下午，年轻有为、勤奋好学的熊先生露出了一条狐狸尾巴。

黄少天要去按摩室取东西急用，从楼梯间跑上去，听到有人在门的另一侧说中文。

“文州，我可以邀请你和我去看电影吗？”那古怪的声调、喜感的声音一听就是马克。这句话倒是说得清楚完整，比黄少天教他时流畅多了。

黄少天立刻觉得自己爆炸了。他想也不想地拉开门，果然见到马克和喻文州站在眼前。马克穿得颇为正式，手里拿着小小的一束红色玫瑰。

“对不起，不是……I mean, thanks, but no……”喻文州似乎比黄少天还要混乱，话都有点说不清了，“抱歉我不能接受你的好意。我……不太舒服，失陪了。”刚好有名护士从走廊另一边经过，喻文州对马克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，快步追上护士走了。

黄少天瞪着马克，脑中已经嗖嗖地刷过了几十条弹幕。要不是无力把它们都翻译成外文，马克早就被他的文字泡砸死了。始作俑者一脸惆怅地望着喻文州离开的背影，好像完全没感受到他的怒火。

“你你你……”黄少天想说谁给你的权力叫他文州，忽然想起外国年轻人之间本来就是直呼名字，这件事却怪不着马克，一时气得卡了壳。

马克终于发现了他的不对劲，摸了摸下巴道：“不好意思啊，让你看见了。不过我刚才那句中文说得挺标准吧？”

——你重点完全错了好吗！越标准我越生气懂不懂！

黄少天想说的话太多，翻译机能一时陷入阻塞状态，最后率先说出口的竟是一句：“你怎么知道他喜欢男人？”

说完黄少天就窘得想抽自己。我怎么比他还抓不住重点？现在是想这种事的时候吗？！

马克老实回答：“我不知道啊。只是感觉，他应该不排斥吧。”

“你……你才跟他说过几句话就敢约他？”

“敢？为什么不敢？”马克很疑惑地看着黄少天，“我一见他就知道他是我喜欢的类型，喜欢当然就要追求。”

“那你说说他是什么类型啊？”

“就是那种含蓄，温柔，又聪明的亚洲人。”

“你就没想过，你这么直接的追求哪个含蓄的人能受得了？”

马克瞟向黄少天的目光如同在看一个傻子，“我喜欢的人都那么含蓄了，我再不主动一点，什么时候才能谈上恋爱？”

“你都失败了还不明白吗？”一点都不体贴对方，活该被拒！黄少天磨着牙想。

“我失败不是因为追求方式不对，而是因为他不喜欢我。”

黄少天无语了。这不是废话吗他都不认识你怎么可能喜欢你！阻碍人与人相互理解的永远不是语言，而是植根于天性和文化中的思维方式上的差异——黄少天觉得自己在愤怒中悟出了社会学的真谛。

“黄，你还好吗？我觉得你对这件事的反应有点大。”马克将玫瑰花插到窗台上一个空着的花瓶里，把话接了下去。

黄少天冷哼一声，说：“喻是我的队长，也是我最好的朋友。”

马克想了想道：“我确是应该先告诉你的。黄，我很抱歉。”

黄少天又哼了一声，烦躁地挥挥手道：“总之你别再骚扰他了。”